滂沱大雨下在寬廣的宜蘭冬山河上,四周一片靜謐,唯獨河堤旁一棟建築物人聲鼎沸。一樓的健身房內,宜蘭羅東高中划船隊的學生,正在進行室內訓練。
其中一位學生黃楷軒,在划船機上奮力拉桿,發出「吁吁吁」吐氣聲,這正是他五年來的日常寫照,從未懈怠。
五年前,念國一的黃楷軒進入全國划船名校利澤國中,國三就擔任划船隊隊長,三年來與隊友為校爭光,共奪下四人雙槳、雙人雙槳、八人單槳等八面金牌。後來,他以體保生資格保送進入羅東高中。
目前的他,20歲,卻才正要升高三。但,這個年紀不是應該念大學了嗎?
這得從他的坎坷身世說起。黃楷軒是台越新二代,爸媽在越南認識不到3個月就結婚,但爸爸在黃楷軒一歲時不幸中風,媽媽阮氏玉草照顧丈夫一年後,夫家卻不讓阮氏玉草辦理延期居留,逼迫她帶著兒子離開台灣。
回到胡志明市的婆家後,由於黃楷軒是台灣國籍,不能就讀公立學校,做粗工的阮氏玉草又無力負擔私校學費,奔走五、六所學校後,才有一家校長,勉強讓黃楷軒讀小學。然而到了小五畢業(越南小學是五年制),再也沒有公立國中校長願意收他了。阮氏玉草為了兒子的教育,決定回台灣。
越南苦無學校念 母子無奈回台
「這時候,我才知道自己是台灣人,」黃楷軒從此離開熟悉的越南,回到陌生的「出生地」。阮氏玉草帶兒子回台灣後,定居宜蘭,靠燙洗、折辦桌的桌布維生,每月收入約1萬元,不眠不休工作,拉拔孩子長大。
為了降低兒子適應的壓力,回台灣後原該讀六年級的他,降轉讀三年級,讓他從基礎學起。初期母子二人一句中文都不會,只能跟別人比手畫腳,黃楷軒每天早上到低年級教室上注音課,下午回到自己的班級上一般課。
一開始他很痛苦,「為什麼同學一步步往上爬,我卻原地踏步!」即使身高比同儕都高大,黃楷軒老是被排擠、還被笑「好黑喔」。
沒想到被同學孤立,反而成為動力,他更努力學習中文,找各種方法融入同學的圈子,一年後,中文就對答如流,甚至跟媽媽去買菜時還能當翻譯。
黃楷軒勤奮用功,經常拿獎學金,小六時還獲得總統教育獎表揚。他細心存好這些獎學金,在小五時,他用獎學金跟著媽媽到台北找爸爸,沒想到應門的姑姑,一把推走黃楷軒並甩門說,「你不是我哥的孩子!」母子倆心碎離開。
但,黃楷軒還是忍不住私下去探望父親。這一次,其他大人都不在,家庭看護偷偷幫他開門,坐在輪椅上的爸爸,看到黃楷軒,流下淚來說「爸爸好想你……。」
黃楷軒緊緊抱住父親,這竟是父子第一次、也是最後一次的相聚。父親兩年前過世了,但黃楷軒求並沒有被環境擊倒,反而在各種體育項目表現優異。
不因家世與無法跑步喪志 轉向苦練划船
讀國小時,他因身材高大,被老師選進田徑隊,愈跑愈有趣、愈跑愈好,「跑步時,可以將所有難過拋諸腦後!」他甚至在宜蘭縣中小學運動會400公尺接力競賽,跑出銅牌。但跑贏了卻引來不公平的質疑,因為他的年紀比其他同學大,讓他沮喪到一度想放棄體育。直到上了利澤國中,教練建議他改練划船,才找到他的一片天。
划船與田徑是截然不同的領域,黃楷軒起步很辛苦,每天清晨操練,即使寒冬、下雨依然水上見;手起水泡、流血更是家常便飯,還經常遭學長、教練「嚴厲指教」,罵到每次都一邊上岸一邊哭。
他笑說,平常覺得學長、教練很機車,可是得獎時,卻很感謝他們。直到自己國三擔任隊長時,才深刻體認帶人並不簡單。
他很享受與團隊的默契合作,喜歡聽到夥伴的呼吸節奏,勇往直前到達終點,「划船是很奧妙的運動,要用心體會,平心靜氣才會穩,心不穩定,船會不穩。」
他曾經埋怨老天爺奪走他心愛的田徑,如今他從划船獲得成就感,每天划超過半個宜蘭,從不喊累,朝著「國手」的夢想邁進!